艺术家简介
白金尧,1966年生,供职于郑州市文联,河南省文联委员、河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、郑州市美术家协会主席、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、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。
白金尧的意笔花鸟画
文/孙克
今年早些时候,河南花鸟画家白金尧先生来访,临行留下他的一册画集,一直放在案头。今夏北京气温高,躲在家里较少出差,暇时拿起白金尧的花鸟画集翻开看看,淡雅的气息,闲静的笔墨,似乎带来丝丝清风凉意。几十年前读小学的时候,老师对着教室里暑热难挨的孩子们说:“心静自然凉”。当时真的不懂是啥意思,但一直记得这句话。欣赏白金尧这样的花鸟画,虽然达不到古人讲的“两胁习习风生”的状态,但能够使人心静,这就是中国画的妙谛:在现代生活压力下躁动不安的心灵,得到难得的宁静,哪怕是片刻、短暂的。
花鸟画是中国画的重要画科,虽然独立成科的时间大大晚于人物画以及山水画,但它发展的进程相对较短。五代的黄筌、徐熙时期,工谨细密的与淡雅疏朗的两种画风,基本形成。宋代是花鸟画的黄金时期,流传的经典作品是真正的文化瑰宝。文人画的发展更令写意花鸟画大放光彩。明清之际,出现了彪炳画史的大家如青藤、白阳,八大山人、以及金陵八家,扬州画派诸家。19世纪晚期以来,更是以海派花鸟率先走出中国画的低谷,蒲华、虚谷、任伯年、吴昌硕的艺术对于20世纪中国画的现代进程,起到重大的影响和推进的作用。徐悲鸿先生当年对于花鸟画十分推崇,认为在世界上应推独步,他说“吾国最高美术属于画,画中最美之品为花鸟”。遍观各国绘画,我国的花鸟画确是独树一帜,极具特色。这是由于中华文化源于农耕文明,人和大自然的关系是和谐依存的,所以有敬重天地的传统,“天人合一”“物我一体”的思想,体现在花鸟画上,就是人性精神,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,是人和花鸟在性灵精神上的契合无间,在这方面对照欧洲的静物画便可看到二者的差异。由于西方绘画以写实为依归,静物画里的花朵是采集来放到花瓶里,猎到的鸟或小动物则挂到墙上,观众面对的是乱真的物象:蓬松的羽毛、漂亮的花朵、闪闪发光的金属或玻璃的容器。中国的花鸟画则是画家心目中的天地自然,花卉盛开,鸟雀往还,垂柳依依,蝉鸣树颠,这是一种生命的境界,是心灵愉悦的徜徉。而中国画家们又不是以单纯的表现为目的,他们还要以简洁概括的手法、毛笔书写的意趣、似与不似之间的物象,创造一种冲淡、闲雅的悠远意境,一幅好的花鸟画就是这样充满了天趣的艺术。
在清末民初,中国人物画、山水画都出现颓势之时,花鸟画却一枝独秀,不断涌现大家名宿。在经历了1950年代以后“政治挂帅”等“左”的文艺路线的冷遇、歧视乃至摧残之后,在改革开放30年来,花鸟画又迅速的恢复生机,并且更快的发展起来,真是令人欣慰。中国花鸟画之所以具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,我想主要由于中华文化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、“物我一体”观念的“基因”的存在,同时也和花鸟画家始终密切接触自然,注意观察、写生花鸟物象有极大的关系。“外师造化,中法心源”是千余年前唐代画家张璪总结的至理名言,历代花鸟画家更是遵行不悖,所以,花鸟画自古就有另一名称:“写生”,“生”者,意为生“动”、生“活”。从用词看古人的智慧真是巨大!从流传的黄筌《写生珍禽图》,我们就可见古人对物象的观察、刻画是多么深入认真。即使文人画时期 ,这样的观察写照也没有放弃,不但重形象地描绘,更注重传神的表现,并形成传统,明末清初著名画家恽南田,就是非常重视观察写生的花鸟画家,创没骨花卉一派,对近代花鸟画有重大影响。因此我认为中国花鸟画艺术的长盛不衰,是在“造化”(写生)与“心源”(意象)的辩证关系互相平衡下取得的。当代花鸟画发展迅速,画家们的脚步迈向了过去难以到达的高原峡谷、南方密林,发现了许多奇花异草,扩大了画题和技法,同时,为了求得现代感和展出效果,画幅日渐加大,构图不留空隙,以达到接近写实的效应。在眼下的花鸟画界,这也是一股风气。对比之下,传统写意花鸟方面,就显得有些沉闷,尤其是传统大写意花鸟画,在20世纪齐白石、潘天寿、李苦禅之后,就明显后继乏力了。
写意花鸟画所以持续发展到今天,保有其特性,一个重要支撑力量就是精深博大的中华文化,诗、书、画、印,四位一体,在花鸟画上得到集中的体现,所以,吴昌硕、齐白石的画一直受到国人的喜爱。遗憾的是,20世纪以来盛行的观点认为,传统文化是中国落后挨打的根本原因,所以国学的基础逐渐削弱,文化水平也在降低。这个问题逐渐反映在中国画创作上,就是高水平的写意作品缺少了,一味制作性的画,则越来越多。好在这个现象已被注意,随着民族精神的崛起和中华文化的复兴,中国画的优秀传统定将得到更好的发扬。
白金尧的写意花鸟画令我感到极大兴趣的,就是在画面上流溢着的清简、闲适的富于诗情的文化气息。他的画,题材并不特殊,大多为人们常见的、也是前人常画的眼前景物,淡烟疏柳、残荷落照,竹影摇曳、鸟儿栖息,清雅而宁静的意境,于平淡之中寓至味。在白金尧的画集里,我很喜欢一幅题为《紫玉含润》的画,一只轻捷的小鸟,对着绽开的石榴,枝叶疏朗,意味悠长。鸟儿的神情动态,枝叶分布的疏密节奏,笔墨运用的娴熟恰切,都使这一件作品成为不可多得的精品佳作。其他如《霜重色愈浓》《点缀秋林意尽妍》《禅境无垠》等图,都颇具境界。
恽南田讲:“画以简贵为尚,简之入微,则洗尽尘滓,独存孤迥,烟鬟翠黛,敛容而退矣”又说:“妙在平淡,而奇不能过也,妙在浅近,而远不能过也”。中华文化历来崇尚简约,以简为高,无论是古文、诗词,都是以少胜多,千古流传。其实以画来论,简笔写意难度更大,因为画家观物,庞杂繁芜,需要经过心、眼和手的过滤,这就是“中得心源”,这就是加工过程,所谓去芜取精,删繁就简是也。简,不是简单省事,淡,并非平淡无味。传统写意画的难处就在于此,体现了画家的品格、学养、功力,以及作画时的灵感、匠心与专注,虽然具有难度,但能够得到受众心灵的呼应。有些青年急于求成,宁愿去搞写实性的大制作,以真实性制作性去追求观众的视线。事实很清楚,以画家手眼的灵巧所能达到的写实逼真,固然难得,但是在现代科技发达的今天,让绘画“与照相机争功”,与电脑技术较劲,画家手艺难免有“穷途末日”的后果。但是中国画的写意精神,心灵创造的结晶,是机械力量所难以取代的。所以我对传统的写意文化抱有信心,看到白金尧的写意花鸟画取得的成就,颇感欣慰。
白金尧的花鸟画坚持水墨写意的追求,境界很高,取得了不俗的成绩。他为此付出了很多的努力。作为水墨画家,笔墨的锤炼不可或缺,白金尧自幼习书,唐楷基础之上进而涉猎章草,章草古朴坚劲,于画境大有助力。他早年随家乡画师习画入门,90年代到中央美院和北京画院深造,得到张立辰、彭培泉、赵宁安诸老师亲授,视野大为开阔。但他对传统更为倾心,他的花鸟画自宋画工笔入手,学其结构分布的端严、物象体察的周密,进而从元人用线的简括儒雅,明代陈淳、徐渭的神采风范广收博採,八大山人的高简境界、新罗山人华嵒的清新温淳都令他神往。正是古人的经典成为他学习、参照、借鉴的无限资源,加以现代人体察、关照大自然的眼光,使白金尧的画能够“脱胎”(石涛语)古人,更有了自己的面貌。看他的写意花鸟,淡雅、疏朗之中,流露着精爽与潇洒之气,这是他笔墨功力尤其是书写笔法骨力所致。
白金尧所致力的写意花鸟画或许不够“时尚”,乃至“曲高和寡”。但我相信博大深厚的中华文化的支撑力量和文化复兴的精神,会令他的作品得到众多的知音,他的画也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。
2009年8月于京华道不孤斋